自由,無疑是凱瑟琳.布蕾亞的電影創作生涯裡,最重要的一個核心議題,她並非以女性主義者的姿態現身,但卻因為這議題,她成了女性運動的前鋒。不過,她挑選了一條困難的路走,也就是從抗爭中獲取自由:抵抗著將被吞沒的身體,重新為自己的肉體上色。在一個歷史象徵顯得越來越尷尬的光輝十月裡,我們有幸透過女性影展認識這位獨特的女性電影導演,彷彿在雙眼的迷離中,突然清晰地幻見了與軍隊擦身而過的阿部定,那時,她正提著愛人的陰莖...

「身為一個藝術家,我既非運動者,也不是女性主義者,然而,我的電影將我的無意識領得更遠,儘管我毫無政治意識,但無意識卻帶著我投入了運動。於是,藝術之途讓我感覺到參與了運動,而影片的政治事實便因此呼之欲出(...)如果這算是政治參與,那麼我可以算是女性主義者。」這一段話,中肯而犀利地道出了藝術創作的性別政治,是一種更為細緻而深層的革命,逃出現實政治框架中二元化的愚蠢辯證之外。

布蕾亞作為一位當代法國女性電影的先驅,她一方面繼承了莒哈斯描述女性內在的文學態度,另一方面,則不同於阿聶絲.瓦達和艾克曼超越性別的紀錄片態度,而在女性批判的角度,更近於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維也納作家耶麗內克的殘酷。然而,她的基進性,就像她最早的影作《愛慾解放》中的早熟少女,超越了八零年代後期與九零年代初崛起的女性電影,帶著七零年代知識份子的尖苛。

她對女性的經驗與象徵進行批判,以突顯女性問題的特殊性和深度。每一部作品,她都企圖對既定的性別認知提出質疑,這樣的姿態不僅僅著墨在敘事的內容上,同時也在於鏡頭如何觀看女性,而女性又如何用鏡頭觀看女性:像《愛慾解放》的陰部、《少女天堂》的胸部、《完美的愛》和《靠岸前決定愛不愛妳》的熟女心結、《羅曼史》的身體-空間關係、《殘酷天使》中的處女與肥胖、《感官解析》的神聖象徵。她說到「若性在女性身上是一種缺陷...那麼當性感染了女人的整個身體時,女性只得消失。」於是,我們便可以了解到她的影片為何專注在女性對自己身體的再次凝視,也就是企圖從被戀物化、被商品化的消失中重構女性:在《愛慾解放》裡是慾望、《少女天堂》是語言、《羅曼史》和《性愛如戲》裡是角色扮演、《殘酷天使》裡是沉默的觀看、《感官解析》中的神聖化。

這激進的策略,無疑地,就是她所說的「色情治理」(Pornocratie)(《感官解析》便是自同名小說改編的),但這治理是「即將」出現的治理架構,而不是既定的任何方式,因此,布蕾亞的影片就像是「行動」,要求著流變為女人,並在此中獲得自由:「男人在女人不可被看的地方凝視著,之所以不可被看,就是因為她是在男人的凝視中生成的,而面對這凝視的深處,她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誰。」這自由,一邊要從他人的凝視中找到自我,另一邊卻又要擺脫他人的凝視﹔一邊要女性找到屬於自己的名字,另一邊又要男性找回人性。

《感官解析》是布蕾亞的第十部作品,她自嘲完成了「十誡」,在這「刻骨銘心」的創作歷程中,她總是企圖揭露一個「從內在被切分為二的女人」,回應著大島渚在《感官世界》裡「從外在被切分為二的男人」,同樣反對並挑戰著單一的律法,布蕾亞的每一部影片都嚴肅地進行著某種「破」誡。藝術,之所以必然步上政治,就是因為它對自由的堅持甚至偏執。布蕾亞認為「如果她(藝術家)是個女人,那她就被當作巫婆,被送上火堆。其實,我的影片之所以會令某些人不爽,只是因為它沒有被禁。」

換言之,誡律所無法接受的並非是色情,而是自由﹔然而,女性之所以必要與誡律抗爭,對布蕾亞來說,正因為她的名字就是自由。

 

http://movie.cca.gov.tw/festivals/golden_01.asp?rowid=272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/黃建宏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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